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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自己 照亮别人——海淀区第46例 造血干细胞捐献者 刘爽
再次给刘爽打电话已时隔5年。还是那个声音,声音里听出还是坦率、幽默却又认真的那个性格。
我认识刘爽,是在海淀区委组织的“百姓宣讲团”宣讲技巧培训会上。眼睛不大不小,很配他的脸盘。皮肤不算白,个子不算高,人显得特别有精神!他就像心里有个小太阳,暖着自己,也照亮着与他相处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印象,那是2017年夏天的事了。
之后不久,我采访了他。从他的宣讲稿我已经知道这小哥们还真是个爷们,他为上海的一位六岁的小朋友捐献了造血干细胞,拯救了一位小朋友的生命。但这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轻描淡写。我开始认真审视他的材料,之后便有了第一次的采访。我跟他交换了名片,从名片上我看出刘爽还真是个人物。
刘爽:内蒙呼和浩特人,1971年生,1993年毕业于内蒙古工学院,2008年获清华大学工程硕士学位,从事结构设计二十余年,国家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注册咨询工程师,拥有地下车库等专利,2011年进入中咨海外咨询有限公司,现为中咨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中咨设计优化中心主任,现为民盟盟员。
想起第一次的参访,开始还真是有点尴尬。我和刘爽真的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刘爽并不好采访。当他脱去了“潇洒”的外衣,正儿八经的为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坐在我面前,似乎有了点不知所措。我想他肯定面对过多种新闻场面,但是坐下来让他敞开心扉地恳谈,让他改变习惯性的调侃式的表达,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无绪,一种茫然。尽管我想问很多问题,尽管他做好了回答我问题的准备。而我也知道,我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不需要任何寒暄、一切都坦坦荡荡的聪明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要打花拳,越直接越好。
于是我的提问直接切入了主题,他回答说:我想让更多的人了解捐献干细胞的无害性,以我现身的说法,向人们普及这个科学知识,让更多的人肯去捐献,让更多的患者重新获得生命。
坦率,刘爽一点“不装”。他希望通过我的笔,让更过的人知道他的初衷。他说我们每个人都规规矩矩走在平淡的路上,而做点捐献造血干细胞这样的小事就能救人一命,让他觉得对于自己而言,人生有了点亮色,有了意义,仅此而已。“儿子长大后,我这个当老爸的也跟儿子有的吹!”
他的那个幽默劲儿又上来了!
“英雄行为是一瞬间的事,是一种本能的冲动,就像会游泳的人,总希望能有那么一天碰上个落水的,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把人三下两下救上来一样。能用自己的本事逞下能,是不是挺爽的?”
刘爽的骨子里有男孩子的一种英雄情结!我问他是否读武侠小说,他说:“当然读啊!我最喜欢读历史,喜欢魏晋南北朝时期,那个时候社会虽然动乱,但是那个时候是一个文化张扬的时期。竹林七贤多么洒脱,他们个个性格鲜明,在乱世中能够保持自己高洁的心性。”
这让我对刘爽要再次刮目相看了!谈到他喜爱的书,他说他最喜欢赫连勃勃大王的《华丽血时代》。这是一部以魏晋历史为背景的、大开大阖、在血雨腥风中彪炳英雄精神的小说。知道了这些背景,我想我离刘爽的内心,又近了一些。
2005年的秋天,逛西单的刘爽看到采血车,在英雄情结的驱使下,蹭蹭迈上去就献了血,同时填写了“中华骨髓库”的一个表格,留取了造血干细胞样本。这事,就被丢在脑后了。
几年后刘爽结了婚,妻子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儿子。直到2015年3月的一天,刘爽忙忙碌碌、平平淡淡的小日子被一个电话唤醒了,是中华骨髓库打来的:“您好,我们是中华骨髓库,经初步配型,您的造血干细胞与一名病患相合,请问您是否愿意捐献?”
10年过去了,刘爽的单位变了,手机号也换了,这个电话让他一下子记起来了十年前他在西单的献血车上,的确填写过一张自愿捐献的表。电话里中华骨髓库工作人员的问题很直接:“您现在还愿意捐献吗?”人家说找到他十分不容易,是通过他在那张表格上填写的其他联系人找到他的。刘爽想起来,他在自愿捐献表联系人一栏,当时填的是弟弟。
这个电话来得突兀,他的回答却很干脆:“我愿意”。
其实刘爽有点懵,就像天上掉了一个馅饼,一下子砸到他的脑袋上了,刘爽这样形容当时的感觉。
中华骨髓库的同志找刘爽面谈了三次,还专程到单位跟刘爽的领导谈了一次。刘爽被他们的专业精神感动,他们是为了拯救别人的生命啊!
说起来很轻松,到底什么是造血干细胞,为什么它能救人一命,用什么方式捐献,到底对捐献者有没有害?毕竟是理科男,刘爽在爽快地答应捐献后,自己也认真地从学理上搞明白了一些基本问题。
人体的“身份证”叫“白细胞抗原”,英文简写为“HLA”,它存在于人体的各种有核细胞表面,由父母遗传。它能识别“自己”和“非己”。不同种族、不同个体的“HLA”千差万别,它的最大作用是通过免疫反应排除“非己”,从而保持个体完整性,这是造血干细胞移植能否成功的决定因素。
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先要求捐献者和接受移植者进行HLA配型,难,也就难在这。HLA的配型成功率有多大呢?同卵(同基因)双生兄弟姐妹为100%;非同卵(异基因)双生或亲生兄弟姐妹是1/4;人类非血缘关系的HLA相合率是千分之一或以上,在较为罕见的HLA型别中,相合的几率只有几万甚至几十万分之一。
在刘爽捐献造血干细胞的时代,中国社会大多数是独生子女家庭,在城市里,几乎没有了高相合率人群,移植主要依靠在非血缘关系供者中寻找相合者。也就是说,若患上非得用造血干细胞捐献才能拯救的病,他获得重生的几率是几万、乃至几十万分之一。
了解了这些知识,刘爽一下子觉得自己重要了,在和平的环境中,在平凡的日子里,自己的生命重要了。因为,有一个特定的人的生命只能用他血来拯救,而且还在茫茫人海中把他们一对一地“捞”出来了,这比彩票的中奖几率还要低,这难道不是老天爷的安排吗?
乐于助人是刘爽的天性,平时谁有困难找到他,他必定倾力相助。他义务献血已经5次了,而造血干细胞的捐献,这是第一次。当得知中国每年有一两百万患者等待造血干细胞移植,而捐献志愿者数量奇缺,每年配型成功实施手术的只有七、八百例,相当于德国等发达国家的五十分之一时,他突然有强烈的惭愧感,不是为自己,是为自己曾经也和大家一样不了解这个知识,是为患者在生命线上挣扎伸出的求救的手,健康人举手之劳就可以挽回的生命,却被无知漠视了!
与其叹息,不如从我做起,刘爽已坚如磐石。但是妻子能同意吗?其实他为说服妻子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从中华骨髓库的工作人员那里了解到,被捐献方,是一个六岁的小男孩。他还知道,为什么十年后,他这个被“潜伏”的自愿捐献者才被启用。
原来,在他的前面,与这个生病的宝宝HLA相匹配的,还有四名捐献者。一个患者,有5名储备力量,按说应该是有了足够的生命保障了,要知道,起码是从不少于一百万人中,才能选出这5个符合严苛条件的捐献者!由于在5名初步配型成功的人员中,他的年龄最大,按年龄排序,刘爽被排在了最后。但是排在他前面的4个人却各自出了“情况”:两个人不愿意捐献了;两个人体检不合格。对于患者和他的家人,如同刚在大海中抓到救命的“舢板”,却又被无情推开了。一次次的希望,伴随着一次次的打击,小患者的家人近乎绝望——这也正是中华骨髓库的同志,一次次地向刘爽追问、确认的原因。
刘爽在爽快答应捐献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他想的是只要有一线帮助别人的希望,就要做万分努力。自从2015年3月份接到电话后,刘爽多次主动联系中国骨髓库,要求优先捐献。中国骨髓库的工作人员很清楚,这个被排序在最后的,却是决心最为坚定的。所以在前面四个人都不能履行捐献承诺的时候,他这个时年已经44岁的老兵,成为那个男孩唯一救星。44岁,这个年龄与全国年龄最大的捐献者,相差只有5岁!
刘爽的妻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刘爽就用最感性的方法告诉她:“等待救命的,是和咱们儿子一样大的一个小男孩,孩子得了要命的病,他的家长肯定是急坏了!换位想一下,那头如果是咱们的孩子,咱们会是怎样的心情?”
妻子得知这些情况后,完全赞同了丈夫的决定。于是,当刘爽顺利通过高分化验和体检后,他毫不犹豫地在捐献志愿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光荣地成为中华骨髓库第5155位成员。
9月14日,刘爽躺上了病床,汩汩血流通过针管流淌,传递生命的律动。“整个过程大约4到5个小时,这期间,我不能动弹。”问到身体有何反应,刘爽直言不讳:“的确有些腰酸背痛,坐卧难安,有两三天我都难以入眠。但比起救人,这不算什么。而且现在也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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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爽告诉我,经过这次捐献,他了解了一些情况:一个地区、一个大城市,比如上海,只有一两家医院具有造血干细胞移植的资质。这些医院里的年轻医生,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做志愿者,承担着照顾捐献者、运输造血干细胞的任务。就在他捐献过程中,两名来自上海的年轻女医生一直静静等候在病房外,里面的工作一结束,这两名年轻的姑娘,就快速地登上了返程列车。而上海医院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当他们几个小时后抵达上海,所有不当班的医生会在医院门口迎接这个装载着生命希望的小匣子,目送着这个小匣子直接进入手术室。在刘爽的描述下,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仪式,体现出对生命的尊重,对奉献者的敬重,以及医护人员对自己天职的信仰!
刘爽的心是柔软的。捐献过程完成后,他知道这个和自己儿子一样年龄的6岁孩子,识字的量,可能还达不到独立读下来一封信的水平,为人父的他就用汉语拼音给小患者写了一封信:那是一封写在粉色纸笺上的、暖暖的拼音文字:
“Xiao huo zi ni hao, wo shi liu shu shu. wo men bu ren shi,bu guo wo he ni ba ba、ma ma yi yang ai ni. xi wang ni yong gan、jian qiang, xiang shu shu yi yang da zhen bu pa teng. zhu ni zao ri hui fu jian kang.”(小伙子:你好。我是刘叔叔,我们不认识,不过我和你爸爸妈妈一样爱你。希望你勇敢坚强,像叔叔一样打针不怕疼。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我似乎看到了一位蹲下身子、温柔地拉着宝宝小手细语叮咛的父亲。刘爽的感人之处尤其在此,他是这样的一种男人——有着狭义的英雄气概,乐于助人,同时又有一颗温暖而柔软的爱心。
小患者的父母在感谢信中深情地说道:“说实话,您不是唯一一个适合的供者,但您却是唯一一个愿意伸出援手之人。……虽然至今也未能见您一面,也不知您姓甚名谁,或许我这一生、孩子这一生都无从知晓,但在我们全家人心中,都会记得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一个默默向我们伸出援手之人。”刘爽用忘我无私的奉献,成就了另一个生命的怒放,也让一个家庭有了阳光,有了明天的希望!
中华骨髓库送来的荣誉证书上写道:“您的这一人道善举使患者获得了重生”,北京市红十字会送来“博爱奖状”,称“您的善举弘扬了‘人道、博爱、奉献’的红十字精神”,《呼和浩特晚报》报道了这位内蒙出生的汉子的故事,慈善机构以及刘爽的同事、朋友,从四面八方来探望他。面对感恩、鲜花和掌声,刘爽很淡定,他甚至觉得不好意思,“我怕这种不好意思流露出来会被认为“矫情””。他对我说这句话时,脸红了。刘爽说:“我接受采访,并不是觉得捐献造血干细胞这事有多么伟大,反倒我觉得很平凡,是每个人、特别是年轻人都应该有所担当的。我只是举手之劳,感谢老天给我这样的机会,让我能够帮助到别人,让我觉得生命更有意义。”刘爽脸上的表情又转为一种刚毅。
刘爽所在的团队,有着良好的风气。他们经常会深入到外地乡村,每当看到可以对贫困地区有所帮助的、而又是他们努力争取可以达到的事,他们就毫不犹疑地伸手相助。这其中的周折与艰辛,被这帮男子汉视为“举手之劳”。
有人问刘爽:“你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吗?”刘爽说:“要说思想一点不波动,那是假的,但我相信科学,更坚信一诺千金。生命无价,如果我的存在对别人有意义,我觉得幸福。”他说,希望更多的年轻人,多一份社会的担当,都能伸出一双手去帮助别人共享生命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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